爷爷轻轻揉着我的头发,声音温柔醇厚,“吴邪,你要乖,听话,不然爷爷照顾不好你。”
“嗯。”
“还有,今天来看海的事,以后都不要提,也不要再想,更不要想着从这里离开山谷,再想走也不能从这里走,海太大了,危险,只会害了你。”
爷爷这话好奇怪,我心里一紧,有种莫名的不舒服,**脆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抱着他腰,大声道: “我才不会走呢,我要一直陪着爷爷,一辈子。”
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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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生到底会向人承诺多少个“一辈子”?这些一辈子,能够真正实现的大约万中无一。
那时的我一点也不怕爷爷,满心里都是对他的爱。
童年的我比现在更温柔平和,都仰赖爷爷的良好教导。如果梦中那些事是真的,那么,曾经的那个我比现在的我更有个性一点,也更放得开,大概那个我所受的又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吧。那时候的我父母双全,亲友环绕,跟同龄孩子们一起读书玩乐,像那个世界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长大。
人的性情既有其天生的因素,又受到后天教育的极大影响,优秀的师长可让顽劣孩童变得乖顺,让阴郁少年变得阳光,我能在这样孤独封闭的环境里成长为今天这样,真要感谢爷爷。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爷爷的一路相伴教导,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另外……不知我的父母是谁?我这二十五年从没见过父母,甚至没有想过这个话题,在过去许多年里,我都以为人的亲缘关系局限于爷孙之间,直到我开始做梦……
如今这个我有父母吗?如果有的话,他们会在哪里,都还活着吗,为什么从不来看望我?如果没有,那如今的我又是如何诞生的?
太多谜团围绕着我,让我不知所措。
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爷爷已离开了,他的书还放在椅子上,我拿起来,发现这本书我曾看过,就放在书柜顶层的角落里,讲述了两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故事里的他们性情相异,但都是固执的人,彼此互不理解,甚至起了很大冲突,直到其中一方意外死亡后,另一方才慢慢懂得了对方的想法,可惜早已天人永绝。
我翻开书本,看到爷爷折起来的那页,上边写着一段话:人与人之间,有时大概就这样无解:当我站在你面前时,你只看得到我的脸,却看不到我的心;而当我远远离去后,你又能看到我的心了,只可惜那张脸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想将这页翻回去,突然感觉手中纸张有点润,就在指头触到的边缘,有一两点仿佛水迹的东西停留在那里,似乎曾有个人看到这段话,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这……会是爷爷留下的吗?
将书本放回书房,我来到厨房,爷爷正在处理肉,我站在他身后没说话,他知道我进来了,也没开口,一下下挥刀将骨头剁开,把肉剔下来,然后扔到锅里准备清洗。平常几乎都是我做饭,爷爷甚少下厨,只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比如他心情好的时候自己开个火,但我也发现他并不只在心情好的时候做饭,心情不好时偶尔也如此。而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我一直不敢问,特别在那场大雪之后。
偶尔,我甚至生出一种错觉,爷爷不再是当年那个爷爷了。
“爷爷。”我走到他身边,“你打算做什么?”
“哦,鹿肉。”他没有察觉我复杂的心思,洗净刀刃,边拨弄剔下来的肉,边道:“明天我就走了,要走那么久……今天我来做饭,你想吃什么口味?”
“都好的。”我笑笑,没提要求,因为……爷爷的烹饪水平其实挺一般的,做什么都差不多。
他笑笑,目光在调料架上滑动,寻思做什么口味。突然,他一拍脑袋,摇头道:“哎呀,糊涂了,糊涂了,你又不能吃肉,我做什么口味不都一回事,不过也无所谓……等下还要炒素菜,炖汤,想吃什么汤?”
“南瓜羹吧。”我瞥见角落里堆着两个南瓜,随口答道。
“好。”爷爷立刻弯身去搬南瓜,我抢在他之前把沉重的瓜拿起来,放到水槽里清洗,他看着我,若有所思,片刻后问我:“你想吃肉吗?”
我怔了怔,说不想是假话,就算不迷恋它的香味,好奇心也总是驱逐我去品尝它,但我知道自己不能,我的病不能……有些为难地考虑片刻,我点头,“想是想,但我不能吃……”
“那……”爷爷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我走了之后,你如果真的特别想吃,可以跟客人说一声,只要他同意,你可以尝一口,但是一定要做熟了吃,绝对不能碰生肉,我们没病的人都不能生吃,你更不能,记住了。”
我停下动作,爷爷这话听着可奇怪了,客人……如果他仅仅是客人,为什么要由他来决定我是否能吃肉,难道在这件事上,他的话语权比爷爷还大?而且,万一我吃了肉之后又跟那时候一样……当年就是因为偷吃了一块带血的生肉,我才开始做梦,如果我再吃一块熟肉会如何?
会不会就此关闭我做梦的大门,让我再无法梦见那些事?
想到这里,我身上一僵,摇头说不了,我并不想吃,还是不吃了。
那些梦境并不算完美,却弥足珍贵,里面有许多血腥痛楚,更有许多情感,许多宝贵的经历,不论温柔的,哀伤的,甜蜜的,幸福的,它囊括了那一个我从幼年到壮年的大半生,如果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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