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读之书,不外乎四书五经、古文诗词,纵使科举废除,亦不逃以此为诫来修身立世的传统。魏源严复的书我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如果不是孙先生闹起了革命,猛烈震颤、迅如春雷、不同于改革的缓慢虚弱,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放开民众的思想。”
“那么,明远是以民主人士自居了?”
他还问,他不放过我。苏明远头疼地想——他是掌政军阀、独霸一方,与民主革命的矛盾不是一点两点。这决不同于文人之争——文人之争,动动嘴皮子而已,就算在报纸上论战笔仗,怎么影响的也是文人、官宦、商人等少数阶层;即使有立场之争、各为其主,文人最多是推动力。而他不一样,沛林他是手握重兵兼理政事、可以决定时局的风云人物!他出现几次、发几回声,就有多少激进的民主人士想要他的脑袋……这样来看,对立已是必然。
慕容沣见他沉思不语,脸色也阴晴不定。
苏明远终于道:“是,我支持民主。虽然已是民主革命中的温和派,想是同样为人,尽量少点流血牺牲,但若有人妄图阻挡自由民主的历史潮流、妄图像袁世凯复辟帝制或者□□,我也敢效法猛士、不惜一命!”
慕容沣猜得到他的答案,问两句就不坚定了又怎么会逃出禁锢他的家族孤身北上?只是,他要比想象中更坚持也更勇敢,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慕容沣心内悲凉,却含笑问苏明远:“明远踌躇半日可是为我?”
“是。”苏明远看定他答道,“我不想失去一位一生难得的知己。”
“若是失去了又如何?”慕容沣追问。
“失去了……明远无人花下对饮、无人月下共游、无人雪下同思……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慕容沣心底一震,如闻天籁,直想扳过他来吐露压抑许久的感情。
但不愧是军政上历练多年的大人物,依旧面不改色地笑道:“明远这么有信心来推翻我的统治?”
他还在笑,苏明远气愤他的玩世不恭,不客气道,“先生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沛林一人也不过螳臂当车。”
“这样么?”慕容沣笑道,“明远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并非对立呢?”
“什么?”苏明远惊问。
“我是军阀不错,但如果我不是为私利呢?”
“你是说、你是说……”苏明远的眼睛亮了,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沛林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如果不同于他们割据纷争,定能还一方清平!”
“所以,明远,放心,我不会留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好!说定了!”苏明远得了承诺般放下心。
说定了,明远。慕容沣的心却只放下一半。虽然关于利益的话半真半假,但情,是真的。
——明远,时局变幻瞬息之间,如此难料之事又哪里比得上你展颜一笑?但不管怎样,我至少护你周全。
之后的气氛活泛如昔,虽想法不一,但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这段争执。沈家平在半山腰等着,看着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下来,不禁疑问——这明明不可调和的矛盾竟能以情之名化解了?
他从来不会问一句不该问的,立正请示慕容沣道:“四少,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您看是回住处还是赶往静宜园的红叶公馆呢?”
“好不容易偷闲几日,”慕容沣道,“明远,明天去登香山的主峰鬼见愁可好?”
苏明远见他兴致极佳,道:“重阳正是要踏秋登山才应景。”
淅淅沥沥,雨点啪嗒啪嗒的大了起来。淋漓秋雨浇天暮,才是下午三四点钟光景,路况已不分明。
尾随的车辆跟踪得很有技巧,却碍于雨势无从下手。
车内一人道:“碧云寺本是多好的机会。”
另一人道:“上峰明令,不得打扰国父安寝。”又安慰道,“明天会有增援,再找时机。”
“是。”第一个说话的人表示同意,又恨恨道,“阻挠统一、无力对外,这些军阀一个个都该死!”
该死的慕容沣此时正在他们前面的第三辆车里,端坐后座安闲地听着苏明远念“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无心他顾。
他想起自己以前也是穿花拂柳的fēng_liú少年,但自从遇到苏明远后,许久不踏章台路了。侧着脸看着苏明远淡淡地笑开,他想,明远啊,我对你这么上心呢。
“我的脸怎么了?”苏明远摸摸脸问。
慕容沣摇摇头笑而不答,很开心看他手足无措。
车内和煦如春,车外风急雨骤,真是两个世界。前路还有不可预料的明枪暗箭又怎样?不过是背景。
红叶会馆专做达官贵人度假宴饮的地方,兼之有些秘事议谈也在这里,服务一向妥善周到。车子拐进大门,便有侍应打伞来接。
沈家平接了慕容沣的眼神问道:“今天里头有些什么人?”
侍应生哈了下腰恭敬回道:“回总督军,陈总统和段总理都在,在开宴会。”
“倒很齐全。”慕容沣不耐道,“哼!想必莫无谦、申间越那帮酸臭文人也在。”
“督军英明。”侍应生见他微怒,不由打了个寒战。
早有机灵的人进去通报,陈裕乔和段世祥都迎了出来,哈哈笑道:“慕容老弟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慕容沣也跟他们热络玩笑:“英雄所见略同嘛!”这种客套话锦上添花,永远不多。
申间越在门口高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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