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天命,这不假,但毕竟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帝王,人心早已看过许多,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迟迟不肯娶妻的事情心下也有几分明了,只是,明了是明了,但一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和别人联合起来欺骗自己,心里还是有着一丝郁结。
苏锦瑟,苏锦欢……这对姐妹,自从将她们带入宫里之后,便相当于变相拘禁了她们,那对在江南烟雨下肆意欢笑奔跑的女子,一个死于非命,就连留下的孩子,他也只能以如此不堪的手段保全,而另一个,则是在自己妹妹死去的那一日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人气,虽说对着他依旧是言笑晏晏,可他知道,她的心里,始终是有着怨的……
一丝疲惫浮现心头,明帝对着那总管吩咐道:“摆驾吧,回盘龙殿。”
盘龙殿是君主日常歇息的所在,总管不曾多言,答应一声后自去准备不提。
盘龙殿内,德全细心的剪暗了烛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宽大的龙床上,那帝王的身影竟是如此寂寥。
明帝躺在床上,脑中却毫无睡意,以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掠过。
江南烟雨下,两个少女合撑一把油纸伞,含羞带怯的折下一枝桃花轻嗅,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皙如雪,手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长亭内,一个少女安静煮茶,另一个却是斜倚栏杆拨起了琵琶,一阕《南柯梦》从此入了耳,心内的涟漪渐渐泛起……
归去的画舫中,两个少女安静依偎,不言不语,似乎对发生的一切置身事外……
冰冷的宫殿内,总有两个女子陪伴在身边,不声不响的磨出一盏浓淡适宜的墨,倒出一盏冷暖适宜的茶……
再然后,便是遍地的血色,奄奄一息的孩子,以及那个眉目妍丽的女子抱着孩子绝望的神情……
从此,一切温暖离他远去,世间再无“靖昭延”其人,只有一个,被多方势力牵制着的,高不可攀的明帝。
明帝苦笑一声,却想起今天那折子上的“不宜娶妻”四个字,轻轻叹息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圣人诚不欺我!
☆、16
定王府里的日子悠悠长长,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靖和手执黑白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桓澜进来时便看见这位王爷着了一件玄色披风坐在窗边悠然对弈的模样。
……仿若画中人。
尽管这么想着,桓澜却不曾停下脚步,温言道:“天气渐凉,王爷还是注意些的好。”
“你来了。”对方似乎方从棋局中醒悟过来,看见桓澜展颜一笑道:“好香。”
八月桂子香。
靖和以往身子虚弱经不得花香熏染,是以那桂树都只是植在王府极其偏僻处,桓澜今日偶然路过,遥遥嗅见木樨香气,寻香而去,方才发现了这两株快被人遗忘的树。
尽管被人遗忘,这桂树依旧挺立笔直,鹅黄色的花簇聚在一起,娇艳动人。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莫待无花,空折枝啊……桓澜看着手中那一枝花,勾起唇角。
见靖和感叹,桓澜便拿出了那一枝桂子,抬眼问道:“可有花瓶?”
靖和一怔,刚想唤绿萝去取个花瓶来,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也不顾那局不曾下完的棋局,径自寻了库房钥匙拉着犹拿着那一枝桂子的人出了门。
来到专门存放瓶子的库房,桓澜早被里面一堆真金白银碧玉玛瑙的瓶子绕得眼晕,靖和却在一堆瓶子中耐心翻看,良久举着一个白玉瓶微笑道:“这个如何?”
那瓶子似是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无甚么繁复的花纹,正是如此,才显得极为**净纯粹。
桓澜看着那个瓶子,满意的点点头,靖和又拉着他去修剪了花枝,灌了清水,将那瓶花放到了窗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桓澜难得看到靖和这副模样,也就陪着他一起倒腾,直到花瓶放好,二人才呼出一口气,对视一眼,俱是笑了起来。
“本王倒是从不曾做过这些,现在看来,还挺有趣味。”靖和轻抚着绿叶,语气中颇有几分感慨。
“以后王爷身子会越发健朗,想做什么自然也是能做的,”桓澜微笑道:“等过几日桂花再开得多些,摇下来做桂花酱,桂花糕,酿桂花酒,那才有趣儿呢!”
“是么?”靖和浅笑。
“若王爷不弃,到时候一起如何?”桓澜看着那人有些感慨又有些失落的样子,一时脑热,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可以。”靖和淡淡道,语气中却是难以忽视的欢喜。
予君折枝,慰君平生。
靖和看着窗台那一株桂子,垂下眸子:这个小大夫啊,总是能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命中自己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如此,可教自己怎么放开手?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靖和不由得想到了这句诗。
花中第一流啊……思及此,不由暗暗笑道:那个温润的小大夫,也是他这些年枯燥漫长了无生趣的生活中,一抹清流吧……
桓澜见他发怔,也不多说,返身回去看了眼那局棋,黑白子针锋相对,小小一盘棋局上就形成了极为激烈的冲突对抗。
棋如人生,一举一动,皆是变数。
桓澜对于棋艺了解不深,当下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过眼去。
靖和却含笑道:“有兴趣?”
桓澜摇摇头,笑道:“我自幼被师父捡回去,学到了不少东西,唯独棋艺一道,却是怎么也学不会的。”言罢自嘲道:“我也只能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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